可能我们早都忘记了，设计除了极简主义以外还有好多别的主义；穿得时髦除了性冷淡和Normcore以外，还可以充满乐趣和深度；时尚除了做为商品的衣服本身以外，还可以是艺术形式的表达。读研究生的时候，总被老师质疑：时尚本身，被剥去华丽的外表之后，是不是一门具有哲学意义的科目。
是否需要把时尚上升到哲学层面，这并不重要，但时尚即使披着多么浮夸的外衣，依然能够反应当时当下全球的政治和经济。
90年代，时尚圈有Jean Paul Gaultier，有John Galliano，有VivienneWestwood。虽然直到今天Gaultier和Westwood都以老去可还没有退休，John Galliano也在一切的风波过后找到了新的工作，但90年代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并不一样。看着那些在数码相机普及之前的秀场照片，明显的胶片颗粒感，有些甚至曝光不足，大多数构图都不一样，似乎可以感受到摄影社紧张工作的状态。远远要比现在的秀场图好看太多，千篇一律的精致，个性在被彻底的抹杀。
▲Thierry Mugler 1992春夏系列。来源：Conde Nast Archive
▲VivienneWestwood 1994秋冬系列及1995秋冬系列。来源：Conde Nast Archive
John Galliano的设计一直充满异域风情，即使之后在Dior的作品也同样如此。他在1993年春夏的秀被形容成船难现场，模特们衣冠不整地出现在T台上。她们梳着海盗一样的发型，带着夸张的大羽毛帽子，那一条看似随意围在腰间的绸缎简直性感得不行，实际上很荒唐的设计，却看上去相当唯美。当时还不是一代偶像的Kate Moss一个转身后的臀部线条，即使是女孩也会由衷得觉得漂亮吧。那种性感那么强烈，穿过任何媒体介质，直指人心。这场秀从妆容到衣服，今天再次看到，谁敢说不时髦？这样天马行空的设计，依然成为隽永。97年那场秀少了些唯美，但依然诡异，像日本高中女生的着装，搭配上埃及风味的背景和图腾。非常莫名其妙，可是却充满幽默感。
▲John Galliano 1993春夏系列，图二是当时还算不上一代偶像的Kate Moss。来源：Conde Nast Archive
▲John Galliano 1997春夏系列，日本高中女生的着装搭配上埃及图腾。来源：Conde Nast Archive
1995年春夏的Jean Paul Gaultier，从每一个时代吸取关于优雅的元素，再把这些元素拼装成一场秀。他定义这些元素为“优雅”，整个秀就像马戏团的演出，那些衣服完全不可能实穿，没有人会真的这样打扮自己。那些衣服似乎存在与另一个世界，她们离我们很近但是又很远，她们似乎是我们梦中的华彩。时尚本来不就是一个造梦的机器吗？当时的Gaultier才在创造女人们真正需要的东西，而不是一件可以穿去接小孩和买菜的衣服。1998年春夏，他的模特似乎都是从Frida Kahlo的画里走出来的，她们也有浓密一字眉、嘴唇上髭须薄博、穿上墨西哥传统服饰，并且运用明亮的热带色彩、充满各种隐喻与象征、带有超现实主义的氛围，来表达身为女性面临的痛苦。抛开这一切形而上的东西不说，每件单品现在穿出街都应该是街拍摄影师追逐的对象吧。
▲Jean Paul Gaultier 1995春夏系列，整个秀就像马戏团的演出，那些衣服完全不可能实穿。来源：Conde Nast Archive
▲Jean Paul Gaultier 1997春夏系列，模特似乎都是从Frida Kahlo的画里走出来的。来源： Conde Nast Archive
90年代末期，在富裕国家中，只有美国的经济表现一支独秀；当时网路公司风起云涌，大量资金涌入美国，GDP成长率跟失业率表现，都较欧洲国家、日本好。而日本当时已经陷入通货紧缩的窘境、德国也受制于僵化的劳动市场，无法进一步发展；新兴国家更是自顾不暇，无论是泰国还是巴西，都为了自家货币狂跌，而感到苦恼。而最后，美国也碰到麻烦。千禧年时出现了科技股的泡沫，引发连锁反应，让股票市场全面崩盘。在2001年时，美国也随着其他国家的脚步，进入经济萧条。
如今的欧洲，一天比一天差，经济的萧条直接导致每个服装公司不可能再有多的钱，让设计师天马行空。John Galliano在Dior的时候，好像所有的面料都不要钱一样，统统堆在模特身上，这样的日子大概再也不会有了。
▲Gisele Bundchen身着Christian Dior Haute Couture by John Galliano, 传奇摄影师Nick Night拍摄。来源：Vogue Paris, 2006
萧条的经济也让浪漫的欧洲人不得不努力工作，在咖啡馆里创作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任何东西都必须和数字挂钩，销售销售还是销售。即使是最著名的设计师，也依然背负着销售的压力。在Dior and I中，Raf Simons对在关键时刻还飞去纽约给客人改衣服的安排非常不满意，但当时Dior的经理就说了，“当一个每年花35万欧元买衣服的客人说她的衣服不太合身的时候，我们怎么可以拒绝她”。所以，任何创意的实施都要为销售让路，这基本扼杀了本来就是商品的服装，在艺术上的发展。
▲Dior and I中，从一个侧面显示任何时装创意的实施都要为销售让路
在千禧年以后，又一个巨大的经济体开始影响整个世界的经济，那就是中国。随着中国的飞速发展，几乎将这个世界带进一个高速发展的漩涡。我们用自己的努力将世界带进了自己的步调，我们有了淘宝，我们有了互联网经济。整个时装圈有了街拍，有了Instagram，我们能够迅速得到以前并不容易得到的信息。我们急着赶潮流，我们也急着淘汰潮流。实用主义至上的风潮，一旦兴起，便久久无法平复，这对于艺术创作和设计是致命的。
这两年，设计师的更迭越发频繁，Nicolas Ghesquière离开Balenciaga后对system说，当时的Balenciaga嫌弃他的衣服不好卖，所以炒了他。Zara和H&M等快时尚的出现，又使得这个行业需要越来越快。
▲在system的采访中，Nicolas Ghesquière透露当时的Balenciaga嫌弃他的衣服不好卖。
▲在Zara的设计中，你很容易发现许多大牌的影子，快时尚的出现也为传统的时装行业带来冲击，使得这个行业需要越来越快。
2013年刚刚回国，第一次参加上海时装周的时候，有一场淘宝秀印象深刻。T台上走的都是当季的衣服，而每位嘉宾的椅子上都放着一本小册子，小册子上有每件衣服的照片和一个二维码，宾客可以扫一扫立即购买那件刚刚走过你眼前的模特身上的衣服。当时觉得这简直可笑，秀后采访淘宝负责人时，还不忘流露出自己对这样走秀方式的鄙夷。可是，就在二月份结束的2016秋冬时装周上，Prada秀场上新出的两款手袋在秀后的第二天便可以在米兰、巴黎、伦敦和纽约的店里买到，不用再像往常一样等六个月。看到这个消息，才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当年淘宝做的事吗？
▲在2016秋冬时装周上，Prada即时推出的Pionnière包袋及Cahier包袋，次日随即登陆Prada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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