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JAQUET DROZ（雅克德罗）将自家历史上一台著名的写字人偶搬到中国做展示。尽管做足了保护措施，没想到运到北京一开箱发现它还是没抗住一路颠簸，写不出字了。当时帮雅克德罗救场的正是故宫博物院的钟表修复师王津老师。活动前一天晚上修了整整一夜，活动当天上午又修了半天。最终在活动现场顺利写下了“雅克德罗在中国”字样。后来王津师傅到瑞士的时候还特别到雅克德罗博物馆又看看了他修过的人偶。
不久前，一部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在网上热播，让王津老师一时间成为了新晋网红，钟表爱好者心目中的男神。我们这次也做了一回追星族，辗转联系到了王津老师，期待与男神来一次短暂的亲密接触。先请王津老师与大家打个招呼吧：
“现在工作室里固定的只有两个人，我和我徒弟”
约定见面那天，我们一大早就到了故宫的西华门，多亏了有王津老师带着，我们第一次体会到了如此幽静的故宫。王老师本人和之前想象的一样，举止温文尔雅，脸上也总是带着亲切的笑容。因为之前联系的时候王老师说马上要出国，所以才推迟了一段。我们问王老师是不是又去参加什么交流会或讲座了？他说：“没有，我和家里人报了个团儿，出国玩了一圈儿。”
故宫博物院的钟表修复室现在固定的只有两个人，王津和他的徒弟亓昊楠。换句话说，王老师也是故宫的首席钟表修复师。《我在故宫修文物》纪录片中拍摄的那件大型钟表是为故宫博物院建院90周年特别修复的。其实至少在摄制组拍摄的半年之前王老师就开始修复了。所以那件钟表完整的修复工作是挺漫长的。但一部纪录片的时间不能完整展示修复过程，大家看到的主要是最后的一些收尾调试过程。正常的情况下王老师和他的徒弟每年可以修复5-8件钟表，期间不时的还要对钟表馆中陈列的钟表进行一些检修、维护工作。
日常的修复计划也都是王老师自己制定，故宫有专门的文物库房，修完一批就去提一批，一次大概十件左右，修完会送到另一个库房保管。至于修复哪些，哪些暂时不修，主要是以展览需要为主，要保证展品丰富一些，种类多一些。有时也有个人喜好的成分。
“古董钟表修复最难的是组装和调试。”
古董钟表机芯的修复过程有和手表类似的地方，也需要把机芯全部拆散，清洗油泥、污物，再重新组装、上油。但大多数手表不会像这些钟表一样有那么多锈和损伤，零件可以用机器自动清洗，所以古董钟的修复更耗时。简单来说，在故宫修复一件钟表要经过至少十个步骤：
1、除尘；
2、做修前记录，拍照；
3、拆解；
4、使用煤油浸泡，除锈；
5、抛光；
6、对所有零件进行记录、拍照；
7、组装，上油；
8、调试；
9、修后记录、拍照；
10、做修复报告。
其中要说最难的部分可能不是翻新、去锈等等，调试的过程有时才是最耗费精力的。有时候之前修复、组装的任何环节都没有问题的，装上之后就是运转不了，就很难短时间找到问题，某一个小细节差一点就会影响整体的运转。之前王老师曾经给一台钟翻做过一个齿轮，新做的齿轮尺寸、齿距等等都和原本的一模一样，但是装上去就是不转。之后发现新齿轮与老齿轮的磨损程度不一样，就手工将新齿轮的每个齿都按照老齿轮的样子重新打磨一遍。装上便没问题了。
“能修的必须修，不能复制新零件。”
古董钟表的修复还有个非常严格的讲究：要严格保证每一件钟表的原装程度。在修复时如果有损坏的零件只会对其进行修复，绝对不允许复制新的零件。只有零件缺失，或者无法修复的时候才会按照现有的零件翻做新的。故宫的钟表很多都是一对，单件的钟表上花鸟、人物很多也都是成对出现。所以在遇到零件缺失的时候，比较容易找到相同的另一个。我们就用它翻模、铸造，最后镀上金，放上去和原本几乎一模一样。像这种有复制零件的钟表在故宫里其实也不多，很少。同时，故宫中的所有文物都是真品，没有复制品。
回忆起40年的修复工作，王老师经手钟表不计其数，其中修复时间最长的是一座魔术师活动人偶座钟，前后历时一年半左右。王老师说：“从这些钟表能看出当年制表师的才华与功力。今天一个大型座钟的修复工作可能都要持续几个月甚至半年，可以想象在当年制造的时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其实在当年没有的现在的电脑等科技手段辅助，有些结构都是在制作中摸索、修改。在修复过程中，也能看到当时制表师所做的一些改动。”身在不同时代的制表师和修复师，正是通过一件件留存下来的古董建立起了奇妙的，穿越时空的联系。
“故宫里的钟没几个是瑞士产”
来到故宫，找到王津老师，自然要去钟表馆走一圈。故宫博物院曾经与大英博物馆有过一次深入交流。据说大英博物馆馆藏4,000多件钟表作品，但都是以怀表为主，看到故宫收藏了如此众多的大小座钟，有着实让他们惊叹。尽管在当年国外进贡或出售给清朝的钟表大多都是英国产的。
“靠枕钟”，靠在上面时会触发开关开始奏乐
电视剧里的和珅曾说：“皇上家什么好东西都有，所以献给皇上的东西一定要新鲜，好玩，还得能体现出我们为臣子的一片忠心。”所以故宫中钟表并不是以计时为主，而是用山水花卉、水法、活动人偶、奏鸣、奏乐等非常巧妙表演装置取悦皇上。当然钟表本身的走时也是比较准的，日误差可能只有1-2分钟左右，因为座钟放置的环境非常稳定，一些品质好的摆钟调校好了之后误差未必比现在的腕表差。以当年的工艺水平来看，这个走时精度非常不错了。
目前故宫钟表馆中展示的都是已经修复好的钟表，但是由于长时间展示不动，也不能保证各种可以活动的功能都正常。虽然展示在这里也不用动，但在修复过程中还是要把钟表的各种功能都修复好。馆内也专门有个区域，每天上午11点至下午2点会有专人操作，让座钟整体运转起来，一天两次。
这个玻璃表在钟表馆里是比较特色的一件了，它的机芯其实就中间指针轴那么大，和怀表机芯差不多。但是指针左右的平衡做的很好，所以那么小的机芯才能驱动这么大的指针，甚至仅仅再增加几根头发丝的重量，指针都会受力不均。
这个象牙战车是故宫里比较有代表性的，之前是在一个直径3米左右的大圆盘里展示，上弦之后战车会沿着圆盘旋转，转动当中会有音乐伴奏，战车上的指挥官也会动。它的动力主要来自战车的两个前轮部分。主发条就装在其中，整个战车运转和人物的动作都是靠这部分提供动力。故宫经常回与境外的博物馆或组织有交流展出活动，但这台象牙战车是文物局规定禁止出境的文物。
那台写字人钟现在名气很大，应该也是禁止出境的文物。这还是王老师刚进故宫的时候看老师傅们修复的。比较可惜的是这台钟只有一个（当年进贡皇上的座钟多是一对），如果有一对的话另一个就可以做演示了，现在就这一个，也就不能轻易动了。
在钟表馆内王老师绝对是最大的明星，《我在故宫修文物》这部纪录片火了，王老师的粉丝也越来越多，聊天的过程中不时有人过来要求合影。王津老师说他在加拿大的时候，也被中国留学生认出来过。
“王津老师 VS 快问快答”
Q：平时有何业余爱好？
A：旅游，和老婆一起到处走走。
Q：喜欢什么手表品牌？
A：天梭、欧米茄、劳力士。
Q：有没有冲动亲手做一个全新的钟表？
A：想过，但是太难了，没有先进的设备。
Q：做了40年顶级钟表修复，有什么后遗症么？
A：国外旅游时，只要看到街上教堂的钟表，脑子里就不自觉得去想它的结构。
Q：有修不下去，中途放弃的钟吗？
A：没有。
Q：有网友说他家里有一台三五牌的座钟，想问问您有没有收藏价值？
A：我觉得这个座钟对于他们家来说的纪念价值大于钟本身的价值。
Q：大腕儿Weekly很多老表迷甚至是资深修表师傅们想问您：您还收徒弟么？
A：目前我们的正式规定是只招收本科毕业生，还要看是否相关专业……
故宫钟表修复师-王津老师；大腕儿Weekly创始人-徐不工（右）；大腕工匠-生翼（左）
项羽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钱不买只好表，怎么好意思出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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