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就感动了,这个时代确少一些真正能写的人,分享史博文的一篇文章。
一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亓萧。那时候我十九岁,在杭州读大学。
江南的深秋依然温暖的五光十色,傍晚下课,我和程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兴致勃勃地聊着晚上去哪觅食。突然程晴抬手,和对面走过来的人打招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走在阳光下面,别人立刻沦为暗影和陪衬,唯有你灼灼晶莹,你的一个微笑绽开在我眼中,却澎湃出漫天漫地热烈的火烧云来。
你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举起手来对我们,准确地说,是对程晴晃了晃。夕阳给你的脸镀上了一圈毛茸茸的轮廓,这轮廓还安静地闪着光。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长得好看是多么重要,我只看了你一小会,心里面却好像能烧开一壶水。
你走过去以后,我捅了捅程晴,问你的名字。程晴坏笑看着我说哦他叫亓萧,都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末了还补了一句,我说你就别惦记啦,人家早有女朋友啦。
那一刻我在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在参加社团的时候盲目冲动地进了杂志社而不是学生会。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想,你可以是我的男神,是我的梦想。
只是那时我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如此接近,自己的梦想。
二
后来我逐渐开始留意你,你是姿态端然的男孩子,专业是人神共愤的数学;你成绩很好,喜欢传统的东西,比如相声、评剧,有着干净内敛的气质,好看的令人过目不忘。
我还知道,你的女朋友,并不在我们学校,你们认识多年,她在你们共同的家乡读书,名字软软糯糯的江北水城,我从未去过,但是可以透过你想象那城市和那姑娘的温婉美好。
我承认我是喜欢你的,但是很奇怪,我从未想过要认识你,或者要你认识我。关于你的信息都是托程晴从你的人人上面扒下来的,我甚至连加你人人好友的勇气都没有。
程晴再后知后觉也能感觉到我很欣赏你,她横冲直撞的感情世界里绝对没有暗恋这两个字,在多次鼓励我奋起直追无果之后,她对我这种不见天日的喜欢只有两个字评价:完蛋!
那时候我想,就让我完蛋地自生自灭吧。
我永远学不会主动,无论是不是在感情上。
就在我做好了自生自灭打算的时候,我竟然和你,有了一次早餐的照面。
距离第一次见到你已经将近一年,那天一个很不错的公司给我实习面试的机会,难得早起,踩着稀薄的阳光,披着一身人模人样的正装,脸上铺着粉底腮红高光暗影——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懂得适可而止。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你穿着浅灰色的衬衣,露出清晰凌厉的锁骨,你朝我走过来,温和地问我;“去面试吗?”
一再回头确认你是在和我讲话的时候,你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来,我听见自己镇定而颤抖地问你:“你认识我?”
果然完蛋。
然后你说从程晴那里听说过我,还说看过我在杂志社写的文章,你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太紧张了以至于全没有记住,最后我们在食堂的门口停下来,你说一起去吃早饭吧。
那是我吃过最难忘的一次早饭,豆浆、拌面、还有一只热气腾腾的男神。
三
就这样算是和你正式认识了,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对不起钱泽。
在知道你有女朋友并且确认这个事实之后,我就答应了钱泽,和他在一起。
我和钱泽是高中同学,他留在我们共同的故乡读书,学校不甚知名,专业是土木工程,与我相隔两个小时飞机的距离。
所幸他并不像他的专业那样又土又木,他家底殷实,家里希望他能子承父业,他父亲是一个乘着改革春风成长起来的开发商。
他有着成人化的说话方式,非常懂得与人相处之道,常年穿西装打领带,最拿手的便是穿梭在觥筹交错与衣香鬓影之间,而我面对这些场景,往往相当手足无措。
他对我好的方式也比较循规蹈矩,他喜欢动手给我做一些房子的模型,告诉我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他也会在找不到我的时候着急的发狂,一直守在我家楼下;他愿意陪我逛街,不厌其烦地看我试衣服试鞋子试唇膏,好脾气地在旁边帮我提着大包小包,等我挑好了他便拿出信用卡。
十全十美的爱人永远在别人那里,钱泽纵有千般好,但是他实在是沿袭了北方男人的大男子主义,有着与他身高截然相反的胸怀。放假在家的时候,他要每天和我在一起,开学回到学校,他要每天几个电话确认我的行踪,还经常给我的舍友打电话来确认我说的是否属实。
我曾经因为他的这种行为与他吵架,可是每次他都说,我这是爱你呀。
而且他说,他会改,希望我给他机会。
我就是这样,与生俱来的软弱,不切实际的盲信,叫人痛心的善良。
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的感觉,大概就是在飞机场,等一艘船。
我想在飞机场等船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大多数最后都等不及,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
钱泽不是我的那架飞机,大三末尾,他的父亲命令他和一个官家的女孩在一起,一个批地,一个盖楼,他们的日子该是过的多么风生水起。
曾经因为我的一句分手而痛哭买醉的少年,就这样在切身利益面前,扔下我优雅地转身而去,在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点庆幸。
因为那时候你告诉我,你和你的女朋友也已经分手了,原因不明。
四
然后,我和你开始频繁地聊天。
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我们聊QQ,我知道了更多关于你的东西,比如你家乡的城市很小,没有火车站,你不得不去临市坐火车上学;你冬天的时候耳朵会冷,但是你就喜欢这种被冻僵的感觉;你不是独生,有一个哥哥,他比你优秀很多,你有点自卑;你睡的很晚起的很早,喝很多咖啡;虽然你是理科生可是你很文艺,喜欢诗词歌赋;你喜欢吃面而不是吃米;你不能喝酒,喝酒很快会醉。
但是我清醒地知道,你不过把我当成寂寞的消遣,从未动心。我曾经和你说过,几部正在上映的电影听说很好看,但是你只是附和说好看或者不好看,从来不曾约我去看;你也发给过我各种美食美景的搜罗帖,但是你只说,可以去呀,而不是,一起去吧。
普通如我的姑娘,最应该擅长的,便是解人意吧。
有一次我们聊天,你说你还没有看过雪后的西湖。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说如果下雪了,我可不可以约你去看。
忘了说了,这时候,已经是大四那年的冬天了,我们都濒临毕业。
你并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你的回复我记得很清楚,你说总是要先下雪才能看雪吧。
对雪的期盼淹没了我淡淡的失落,其实不过是你搪塞的一面之词,我却愚蠢地奉为圣旨。
我开始每天查天气预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阳台上,仔细看到底有没有下雪的迹象。
可惜那年暖冬无雪,偶尔淅淅沥沥的雨,像嘲笑我的眼泪。
五
在毕业之前,我曾画过一幅画,送给你。
那天宿舍其他的同学都不在,我给你发信息,我说我有东西给你。
你有一点诧异的,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约你,不知道算不算约。
在零乱而粗陋的宿舍,我们两个人,对着一窗午后的光阴,静静闲坐。
偶尔聊天,无非是某某毕业之后的去向,都心照不宣地绕开了彼此,一直坐到晚上七点,你说你要回去了,让我早一点去吃晚饭。
我黯然笑笑,打开门送你出去。
不知道你会不会一直留着那幅画,是一张你空间里的照片,照片上你穿着白色的T恤,坐在一片绿色蓬松的草地上,安静而温暖地微笑。
我没有告诉你我画了多久,没有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用过彩色铅笔画画,为了画一只毛茸茸的绿色男神,练习了很久,也没有告诉你我画了多少张最终选了一张最好的,更不会告诉你,我在画的背面曾经写过一行字,最后觉得不妥,又用橡皮轻轻擦掉。
那行字是:“这是我全部想你的时候,把它们全都送给你”
爱若难以放进手里,何不把这双手放进心里。
六
后来我被保送到广州的学校读研究生。亓萧则留在了杭州。
我交了新的男朋友,他叫宋林朗,高高大大,肩膀宽阔,读在我看来高深莫测的计算机,家境既不贫穷也不富裕,性情相当温和,知冷知热,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宋林朗是无可挑剔的结婚对象,父母也对他相当满意,毕业以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婚礼上鱼龙混杂,我听见宋林朗略带哽咽地说起那些我不记得的,我和他的相识的每一个细节;听见他说我愿意时候的坚定;看到他亲手制作的精美的视频,里面是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偷偷拍下不同角度的,我的照片。
我想起他在深夜给我送来我想吃的零食,不开心时翘班陪我散心,生理期时给我洗大堆的衣服,把工资卡双手奉上,无赖地说,以后我都是你的啦。
原来生命里的温暖一直都在,只不过我一直拒绝路过。
那一刻,我想,我应该用我的余生,对这个爱我的男人好。
七
其实我离开的杭州的第二年冬天,杭城就下了一场经年不遇的大雪。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逃了一周课,去了杭州。
雪后清寒,湖水和我一样在冷风中战栗,日暮中的断桥银装素裹,恍若梦境。我一个人沿着苏堤慢慢爬过去,伸出冻僵的手指,给你打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打电话。
你说你在北山路上看雪,我按捺下心里的激动,我没有告诉你我就在杭州,苏堤尽头便是北山路,我想给你一个出其不意的遇见。
果真是出其不意的,雪后游人极少,你又那么夺目,远远的夜色里你的笑容融化了苏堤,纯净柔软的不堪一击,月光穿过你,却改变了自己的方向与频率。
夜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何况你怀里圈着一个眉目模糊的姑娘。
我转过身蹲下来,大口大口艰难吞咽着呼吸,有泪久落不下。
跌跌撞撞走回酒店,看着手机里十几个宋林朗的未接来电和他的短信,他最开始问我跑到哪里去了,公共课老师点名了,后来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对他自作主张帮我签到不高兴了,最后他说他很担心我,他问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给他回过去,我在杭州,宋林朗,要不,我们试一试在一起吧。
第二天,宋林朗来到杭州,出现在我的面前,第二年,我们结婚了。
八
大概每一个姑娘,都会喜欢过这样一个男神一般的存在。
在你看来,他是不同的,惟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
他曾是你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最后,他如一艘沉没的船,从你的生活表面消失,沉入了心底。
世上只有一个你,但也正因有了你,我与世上所有女子,都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