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当你老了
袁可嘉译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有多少文人大家翻译过这首诗,我却最喜欢袁可嘉的译本。
不只是因为最初接触的是这个版本,而是那句真切的诚恳: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没有不被爱过的女人,只有被爱得或肤浅或真意,或别有居心,或虚荣空虚,或真切实际。
但有多少爱不是因为爱慕青春欢畅的美丽?
这没有错,也不该被贬低,他只是爱慕的一种而已。
但连这青春欢畅都未免短暂。
常常就觉得自己老了。
听人感叹:现在的小女孩十几岁就敢不屑的说,二十岁的姑娘就是老女人了。
说的好像我们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不是这么觉得一样。
有多少天真的少女,曾恐慌过二十岁的”老去“,就有多少女孩迫不及待二十岁的成熟。
多少岁是女人最美的时刻?
有人觉得越嫩越好,最好五六十看上去也是十六七八。
李碧华在《饺子》里写,十八岁的男人爱十七八岁的少女,三十岁的男人也爱十七八岁,四十岁的男人还爱十七八岁,可女人却总是要老的。
多心酸?不止是嫁入豪门女人的心酸,简直是任何遭遇岁月和男人背叛女人的心酸。
但也未必如此。
我二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去一家艺术品收藏公司面试,遇见一同面试的一个姐姐。
她自嘲自己已是老女人。
裸妆不掩脸上细纹,发型衣着只是舒适。
我在她面前却觉得自惭形秽至极,仿佛一朵单薄张扬的喇叭花遇见娉婷欲谢的牡丹。
刘嘉玲不年轻,偌大娱乐圈有多少鲜妍美人更新迭代?
但香港的顶级富豪圈,有多少不将刘嘉玲奉为上宾?
这些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什么样风情的美人没见过?
可见迷信所谓的年轻,根本就是没有把准脉,否则大美人关之琳何以离婚?
王菲难道比得过张柏芝的颜值和年轻?
无外乎是内涵和情商罢了。
有内涵的男人像陈年的佳酿,有内涵的女人何尝不是耐泡的普洱茶?
再好看的人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有情商的女人却把日子过得趣味和美,总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百变美丽。
青涩鲜妍,有青涩的可爱;
优雅成熟,有成熟历经千帆的风致。
哪有老不老的,心老了,灵魂枯了,才算真的老。
但,美丽精致的生活态度,舒服妥帖与人相处的情商,才是你活得漂不漂亮的根本。
年少时,不懂事。总觉得世界最悲不过:英雄华发美人迟暮。
仿佛老去是时间把美丽的东西摔碎给人看的残酷悲剧。
说到底不过是我自己自尊狭隘,敏感尖锐,替古人担忧。
你要是只有年轻,华发迟暮自然就掠夺了你的所有。
就像是运气好的幸运儿,侥幸站在冠军席上,余生就剩满心惶恐,担心下一次被谁拉下高位。
我最喜欢李白的诗:《拟古》,前四句。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人生从无自有,从生到死,说来就仿佛一场离人远游,最终重归来处。
起起落落,赞誉非议,就像潮水涨落一样自然。
假如是场漫长有期的旅行,就更应该四季荣枯都尽情体味,何必总停留在暮春时节,只为某些旅人短暂的青睐?
所以啊,什么时候都不算老,直到你走不动了。
别怕,当你老了。
我把叶芝读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