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青岛站丨这位日本摄影师拍的青岛老城竟让老青岛人落泪
Keith是一位来自日本、旅居青岛四年多的年轻自由摄影师,他有一个中文名字叫江海。江海从小就在日本海边长大,“我需要海,所以取中文名的时候用了海这个汉字”。
【2012年夏天,来青岛学的第一句中文是“扎啤”】
2012年的夏天,他一个人从日本来到青岛,“当时有朋友在青岛,他邀请我来青岛看一看”。4年多的时间,江海已经能说一口较为流利的中文了。在来青岛前,他只会说三句最简单的中文——你好、再见、谢谢,“来青岛之后,朋友教我的第一句中文是扎啤”。
爱喝啤酒的江海来到青岛觉得幸福,“到处都能喝到啤酒,喝得不多,但很舒服”。他说自己不太敢和青岛人喝啤酒,因为酒量小,而青岛人喝啤酒很爽,大口喝,比不过,“青岛人的酒量没有低点”。
最开始只是想来青岛看看的他,越来越喜欢这座有啤酒的海边城市,青岛人对外国人的热情超出了他的想象,“青岛人对外国人的友好,给我很大的感动,我在青岛感觉很暖”。
刚到青岛的那段时间,江海先在日本工作几个月,然后再飞回到青岛生活一段时间,“在日本工作几个月挣的钱,够在青岛用半年左右”。后来,省去来回奔波,直接在青岛找了工作,“以前在青岛当地杂志社工作过,后来就做了独立摄影师”。
【你眼中的水有多少种样子?他在世界各地追随“水之旅”】
从小学习油画的他,对用画面来表达自己想法的这种方式,很自然而然。小时候江海的哥哥是玩摄影的,“家里有一个他的暗室,但那时候我对摄影比较讨厌,觉得摄影限制太多了,只能拍已经存在的东西”。慢慢发现,其实有限的镜头里也可以有丰富的表达,越来越喜欢拍,“这个限制里面有无限的自由,因为有限,才可以表达出无限”。
在青岛做独立摄影师后,江海会拍商业作品,也会拍纯粹自己喜欢的东西,“商业类的拍过企业广告、婚纱、健身房纪录片、美食、人像等等”。这几年江海一直在拍两个个人喜欢的系列,《水之旅》和《花》。
“《水之旅》想表达的是水的循环,我在世界各地拍”,因为喜欢海,江海说水是组成海的基本元素,他对一滴水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充满好奇,“我喜欢大海,我想了解大海的本质,水可以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
在世界各地旅行的时候,他会拍各种水的形式,可能是一大片海域,可能是森林中结冻的冰流,或者山间的小雨、水气,还可能是临水而居的水乡生活,或者摇船前行的船夫,在河流中嬉戏的小孩,甚至只是一个水龙头...“我们其实都是一滴水,有的时候没人在意这滴水,但它有它的价值”。
江海可以给自己拍的《水之旅》附上冠冕堂皇的环保理由,但他说这些添加的理由对他而言都不重要,“我只是拍一张照片,我只是喜欢水,水的感觉,水的循环”。
《花》的系列,他在寻找属于花的本质。江海拍的花,都浮在空中,虚化而干净的画面里,花就像舞者一样,舞动着自己的生命姿态,简单的画面里似乎都能看到属于每一朵花的内在力量。
江海在试图发现照片背后的气质,他说人像最难拍了,“比如说我拍一个人,我希望我能拍出他(她)的气质。如果我拍了以后,他(她)说这个照片很漂亮,我当然会很开心。但如果拍出来以后,他(她)说发现了新的自己,我觉得这才算是成功了”。
他最满意的一张人像是在日本拍的姥姥,“那张照片很有味道,我现在想起那张照片,我就能想起姥姥家的感觉,她的白发、皱纹、眼睛都好美,衣服随意,但这对于我来说是印象深刻的,一张照片可能就拍出了本质”。
当我“粗暴”地问他“你的摄影风格是什么”的时候,他很迟疑,他说“我的风格很难说,很难解释,等一下我想想”。停顿了一会儿后说,“摄影师都追求美,但我觉得完美不是做加法,而是减到刚刚好的状态。就像画油画,不是一直想着往画纸上添一笔,而是想我不画这一笔,画面是不是刚刚好。我自己觉得我没有风格,如果非说要有什么风格的话,那减法就是我的风格。完美是这个也不要,这个也不要,现在没有可以减的状态叫完美”。
江海说自己现在走的摄影路线是不挣钱的,“像现在青岛很流行拍婚纱照,这是一种模式,我不是说这不好,只是现在我的状态和这个模式不适合而已。如果我也走这个路,可能就没有了自己”。
【办过一场青岛老城摄影展,一位青岛阿姨在现场落泪了...】
在青岛做独立摄影师以来,江海偶尔会在朋友的咖啡厅里办展,最大的一个展是在青岛邮电博物馆办的青岛老城摄影展。
“去年的时候,听说青岛老城的一些建筑要拆掉,我觉得很可惜,我只是觉得很快就没有的东西,我可以用照片留下来一些”,在江海看来,有海、有啤酒、有老城建筑才是青岛,“如果老城没有了,就不像青岛了”。
说起青岛老城,青岛人一定会提到黄岛路,这也是近一年来江海经常来逛的地方,他想用镜头留下一些什么。
黄岛路是一条百年老路,自20世纪初建成至今,一直都与当地人的生活紧密相连,它不是一个旅游景点,但如果游客来到这里,就能发现接地气的市井生活。
这里的一条条老街,一块块青石板,一幢幢老屋,一声声吆喝叫卖,都与一蔬一饭息息相关,看似只是个自由市场,却更是当地人的生活日常。
“我一边拍青岛的老城,心里感觉太可惜了,从历史看一百年的时间是非常短的,欧洲有好多老街都是五百年、一千年的建筑,但在青岛只有一百年的东西可能就要换新的,最难受的是那边还有生活的人,拆掉后那他们的生活呢。现在听说老街的建筑不会拆掉,只能在里面重装新的东西。”
在青岛邮电博物馆办老城摄影展的时候,一位青岛阿姨在看展览的时候哭了,“我问她你为什么哭,她说这个照片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回忆”,江海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的梦想,“照片只是一张照片,我没觉得一张照片可以改变世界,但是它可能会对你有影响,对他(她)有影响,所以我要继续拍照,这不是一个大梦想”。
【他租住在青岛老城的老房子里,还在坚持用传统的胶片拍照方式】
江海把青岛称为自己的第二个家乡,只身一人来到中国,“我和家人互相心里支持着对方”。三四年来,从日本回青岛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平静,“最开始的时候,从日本回青岛,会觉得激动。时间久了,从机场坐上回青岛家的公交,会觉得自己回家了,很踏实。反而现在回日本,感觉像去国外了一样”。
在青岛,江海搬过3次家,他不像很多中国年轻人对待出租屋的消极心态,他把出租屋就当成自己的家,还会自己动手装修它。他曾在日本学习过一年的木工,会装修房子,刨木头、刷墙、刷漆、做木器活...他都会。
走进江海在青岛租的房子,会被他对待生活的认真感动到。他租的是一套青岛老城的老房子,“卧室”其实就是客厅里的一张单人床,他用捡来的屏风放在中间隔出卧室和客厅两个空间。客厅的墙面上挂着他装裱好的摄影作品(这些作品都是可以售卖的),“来的朋友喜欢的话,可以随时买走”。
江海把自己租来的房子做成了一个展览空间,在客厅里还自己做了一个咖啡吧台,在客厅墙面上刷了一方块小黑板,他这里的咖啡也是售卖的,25元一杯。如果有朋友或者感兴趣的陌生人进来了,可以看看摄影作品,喝喝咖啡,聊聊天,休息休息。小小的空间里,充满生活情趣,小窗台上摆放着他喜欢的小绿植,就连枯花经他随意摆放,也有点日本传统美学中的侘寂之美。
“这个吧台本来是一个废弃的衣柜,我看衣柜侧过来的高度很适合做咖啡吧台,就自己装修了一下,刨了一块废弃的老床板,刷上清油做成了吧台的台面。重新花20块钱买了一块木板,作为吧台的前板,其实做整个吧台,我就花了20块钱”。
“家对我来说是每天要回到的地方,在外面就很累了,如果回到家没有放松的感觉,或者没有欲望回家,那太可惜了”,即便是出租屋,江海也很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挂在墙上,因为心里可以更舒服,“对我来说,家可以是帐篷,可以很小,我觉得生活上不需要很多东西,有吃的、有穿的、有可以睡觉的地方就够了,然后去做喜欢的事情”。
江海偏爱老旧的东西,租房也是租的青岛老城的老屋,喜欢的车、设计、照片,甚至衣服都是有点老式的,就连拍摄所用的相机都是他淘到的复古相机,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了,他的拍摄方式还是最传统的胶卷形式,他不用数码相机,“我喜欢比较老的东西,我不是不喜欢新的东西,只是更喜欢经过时间考验的东西”。
【在日本没有一个月不冲浪,在青岛很难遇上好的浪】
除了摄影,江海的另一大爱好是冲浪,去世界各地冲浪,“去过夏威夷、新西兰、澳大利亚、印尼、泰国等地”。
“在青岛我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浪,因为我从小玩冲浪,在日本的时候每天有浪我每天都去冲浪,不管是工作还是没有工作,在日本没有一个月不冲浪”,在青岛遇不上好的浪,让他最痛苦了。
有一次他骑了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去到青岛崂山海边,正好台风过来了,看到很规律的浪来的时候,他就下海去了,“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危险还是不危险,但是我心里很激动,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随便冲浪,那个时候很幸福”。江海说他之前遇到过的危险,比台风来了更恐怖,都挺过来了,“那时候心里只有期待,没有担心”。
他最理想的生活,是可以随时拎着一个包去想去的地方。“我很喜欢一句话,叫Keep it simple(保持简单),我生活上想要这个状态。如果需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会感到有压力。如果要说梦想,那就是接下来去更多有好的浪的海边生活”。
上天会眷顾那些心有所爱的人,他们的生活注定更精彩,四年时间,江海从只会说三句最简单的中文,到现在热爱着青岛这座海边城市;从不知道要做什么,到知道自己要坚持什么...江海与青岛这座城的故事,未完待续。